第二天早上，黎沫早早等在了民政局外面。

她没下车，一直坐在车里发呆，直到沈一轻声提醒她。

“黎小姐，人来了”

乔肃还是昨天一身黑色衬衫和西裤，他看着沈一撑着伞送黎沫过来，两人离的越来越近，他的心脏却越来越疼。

以往下雨天，他舍不得她淋雨，甚至舍不得她把鞋弄湿。

可是现在，他连跑过去把她抱起来的勇气都没有，他怕碰到她，就再也无法顾及那段视频带来的后果。

抛开其他，她对黎锦的感情，他太明白了，如果她看到视频，她会接受不了，所以他不敢冒险。

今天陪乔肃来的，除了时时刻刻盯着他的柳蓉蓉，还有谭信元和柳博文他们。

看到黎沫，柳蓉蓉脸上蔓延着得意和兴奋，黎沫无视她，在乔肃跟前站定，瞧见他眼底涌动的痛苦和复杂，慢慢牵住了他冰凉的手。

“走吧”

乔肃握紧了她的手，目光始终落在她那张过于苍白的脸上，跟着她往里走。

柳蓉蓉立刻转身跟进去，谭信元几人掐了烟，也一前一后的跟进去。

……

办手续的时候，黎沫整个过程都很安静，只在婚姻登记员知道她怀孕后蹙眉的时候，解释了一句是她提出离婚的。

她并没有仔细看离婚协议书，只在该签字的地方签了字，按手印的地方按手印，一直到接过《离婚登记申请受理回执单》。

谭信元几人看手续结束，连拖带拽把一脸兴奋的柳蓉蓉拉出去了。

大厅里，乔肃拉住黎沫的手，稍一用力把她扯进怀里抱着，俊脸深埋在她脖颈间。

“沫沫，等等我，不会太久”

他的声音艰难酸涩，带着胆怯的哀求，黎沫伸手回抱住他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只轻声道：

“先别告诉外公外婆吧，我怕他们受不了，另外，我想出去散散心，我跟沈叔说好了，去龙城玩一段时间，龙城是沈叔的地盘，所以你不用担心我”

听说她要走，乔肃呼吸一窒，握住了她的肩膀，苍白的俊脸染上惊惧，薄唇紧抿，仓促的打断她的话。

“沫沫，你会原谅我，对吗？”

他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，黎沫看着他没说话。

乔肃彻底慌了，赤红的眸子无声落下几滴泪，他颤着身子想解释，又艰难的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，俊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慌。

黎沫到底是心疼他的。

她踮起脚尖，捧着他的脸覆上他颤抖的唇瓣，温柔的吸吮着，乔肃本能的抱住她，近乎贪婪的加深了这个吻。

一吻毕，黎沫搂住他的脖子，轻喘着气。

“我昨晚想了很久，其实你没错，是我矫情了，但是乔肃，对不起，给我点时间，让我冷静一下好不好”

察觉他刚松软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硬，黎沫轻轻啄了下他的唇。

“你先忙你的事，我去散散心，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吗，等你忙完的时候，我差不多就能想开了”

……

民政局外，沈一看见黎沫出来，忙撑着伞上前。

黎沫刚走了两步，柳蓉蓉透着尖锐的声音传来，“离婚了，戒指不还吗？”

黎沫停顿几秒，转身又走向乔肃，在谭信元等人忧心忡忡的目光中，慢慢拔掉了无名指上的戒指。

乔肃僵着身子没动，黎沫握住他的手，掰开，把戒指放在他掌心，又把他的手合上。

乔肃深深的看着她，握在手里的戒指硌的掌心疼，他恍然未觉，握的更紧了些，似乎要把戒指融入自己的血肉。

还了戒指，黎沫偏头看向柳蓉蓉，目光在她的笑颜上停顿几秒，然后迈着步子上前，在她跟前站定。

“满意了？”

柳蓉蓉双手环胸，高傲的看着她，笑容很讽刺，“当然！”

黎沫慢条斯理的卷起袖子，轻叹，“你笑的真丑”

尾音落下，她直接甩了柳蓉蓉一巴掌，不等她回神，又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。

连着两个又狠又重的巴掌，最后，黎沫抬腿朝她胸口踹一脚，柳蓉蓉猝不及防直接跌坐在地上。

“黎沫！你竟然敢打我！”

她捂着脸，愤愤的从地上站起来，抬手就要打回去，乔肃第一时间把黎沫护在了怀里，谭信元和柳博文四人同时挡在两人面前。

沈一在她挥手的时候，第一时间跑过来捏住了她的手腕，稍一用力，柳蓉蓉疼的大喊。

“你干什么！放手！”

沈一收紧力道，把她的手腕捏断前嫌恶的松开。

“我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我们老板，我老板叫沈文东”

听到沈文东这三个字，柳蓉蓉把到嘴的愤怒咽了回去，她下意识看一眼黎沫，终是没吭声，只恨恨的瞪着她。

黎沫无视她嫉妒的目光，伸手揉了揉乔肃的脸，指腹摩擦过他的唇瓣，温声道：

“记得好好吃饭，再见”

乔肃看着她的背影，目光漆黑如深渊，呼吸漏了一个节拍。

暂时的，只是暂时的，他很快，就会把她找回来……

……

适可而止这个词柳蓉蓉还是懂的，见几人皆一副凶神恶煞想掐死她的模样，她偏头看了乔肃一眼。

对上他平静又嗜血的眸子，柳蓉蓉骇然，却是挺了挺身子，动作优雅的转身。

“阿肃，恭喜你恢复单身，我会再来找你的”

她乐呵呵的走了，谭信元特想脱了鞋砸在她脸上。

他自认见过的女人不少，他妈的就没见过像柳蓉蓉这么恶心的。

五个男人上了车，乔肃坐在副驾驶，胳膊肘撑在车窗上，目光定定的看着掌心的戒指，低着脑袋，额前碎发挡住了眉眼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谭信元没急着开车，拿出烟盒递给乔肃一根，“肃哥，现在怎么办？”

后座的三人也一脸凝重的看向乔肃。

他们现在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，根本什么都做不了。

谁他妈知道柳蓉蓉都把视频交给谁了，她说五个人，就她那卑鄙劲，指定更多。

他们手里也有柳蓉蓉和乔一舟的视频，但柳蓉蓉那货完全不怕。

她说反正乔柳两家都知道他们的事，外界也在传他们订婚的事，所以就算视频传出去，她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。

反观黎锦，旁的不说，如果视频被黎崇和老太太看见，就算不顾黎崇的声誉，老太太一口气也能过去。

想找沈文东帮忙，但沈文东就算再厉害，也比不上柳蓉蓉一张嘴快，一句话的事视频就能放出去，而且不确定沈文东见到视频会不会疯。

束手束脚，简直一筹莫展。

乔肃把戒指戴在小拇指上，正好贴着无名指的男戒，他接过谭信元递来的烟，含着嘴里，凑着他递来的火点燃。

柳博文敏锐的察觉到乔肃过于安静的不寻常情绪，艰涩道：

“阿肃，不然……报警吧？”

他昨晚给家里打了电话，结果在预料之中，母亲是向着柳蓉蓉的，让他不要管。

父亲这段时间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，好几天没回家了，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都是醉醺醺的。

至于老爷子，最近也是郁闷极了，因为乔家让给他的那块城南的地，被沈氏抢走了，所以他最近在想方设法的夺回来，根本无心旁的事。

想起这一家子，柳博文头疼欲裂，他最近已经在考虑把诊所关了，出国定居，远远离开这些面目可憎的亲人。

乔肃摩挲着无名指和小指上的两枚戒指，慢慢吐了口烟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。

“把梁楚悦和唐秋彤找出来，明天我要见到她们”

谭信元虽然不明白他何意，却是赶紧应下了，乔肃把手伸到车窗外点了点烟灰，烟雾缭绕中，他的表情很诡异。

“柳博文，柳家和我，选一个”

谭信元他们一惊，唯独柳博文最冷静，他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天，所以只停顿了几分钟，便给了答案。

“谁输谁赢，各凭本事”

这话的意思是，我不参与，谁都不帮。

乔肃没说话，掐了烟，拿着手机给程阳打电话。

“你手上所有跟柳氏合作的项目，立刻停掉，不是你负责的，都给我搅黄了，有问题让乔正华直接找我”

程阳正看着廖七七给他发来的唱歌视频，闻言，视频也顾不上了，捏着手机坐直了身子，惊疑。

“几个意思？你要搞柳氏？”

“嗯”

“什么程度？”

“破产”

“……”

从民政局离开的路上，沈一提醒黎沫。

“黎小姐，老板说了，让您去龙城的时候，把他送您的礼物带着”

黎沫靠在后座上闭上眼，指腹摩挲着没有了戒指的无名指，幽幽道：

“礼物还在乔肃那里，让沈二去拿吧”

说完，她拿出手机给胡枫打了个电话。

“师兄，你今天晚上有事吗……嗯，想请你帮个忙”

………

晚上六点，黎家。

黎沫开门进屋时，老太太正好从厨房出来，见她一个人，蹙眉道：“小乔呢？”

黎沫低头换拖鞋，声音再正常不过，“他今晚有手术，我自己来的”

老太太没听出任何异常，也没怀疑，毕竟乔肃是医生，这种事偶尔也是有的。

胡枫小时候算是在黎家长大的，所以餐桌上的气氛十分融洽。

饭吃到一半，胡枫朝老爷子敬了一杯酒，开始进入正题。

“师父，其实我今天来，是有件事想跟您商量”

黎崇放下筷子，“你说”

胡枫又给他添满酒，“这事我之前就和沫沫提过，十月底的时候，美院和云城大学有个联合的主题活动，我想请沫沫当评委”

“但是我知道师父的规矩，不准沫沫在公开场合露面，所以我也没抱太大的希望，只是现在美院有几个参加活动的学生，临到跟前出了点问题”

“我打算带他们到龙城封闭训练一个月，沫沫对现代画和中国画都比较擅长，所以，我想让她帮忙，过去指点一下”

黎崇还没开口，老太太直接拒绝，“不行，沫沫怀孕了，不能折腾”

胡枫解释道：“师娘放心，绝对不让沫沫折腾，她只要坐在那偶尔指点两句就行，绝对好吃好喝供着，半点都累不着”

老太太还想开口，黎沫握住老太太的手道：

“外婆，师兄还没求过我呢，肯定是真遇到困难了，不然也不会在这时候开口，我这月份还早，没事的”

“龙城不行！”

沉默了半响的黎崇突然开口，面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和严肃。

龙城是沈文东的地盘。

胡枫看向黎沫，黎沫往嘴里塞了块鱼肉，垂下的眉眼遮住了眼底的神色。

“龙城不行是什么意思？外公，我觉得您怪怪的，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？”

她的声音很平静，听不出任何波动的情绪，只隐约透着好奇和疑惑。

黎崇脸色微变，握着酒杯的手颤了颤，“沫沫，没……没有，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”

黎沫轻叹了口气，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鱼汤，很快扬起笑脸。

“那就让我去吧，我已经跟乔肃商量过了，他同意了”

黎崇蹙眉，拿手机就要给乔肃打电话，“怀孕了还让你出去，真是……”

“外公”

黎沫夺过他的手机，软了语气。

“怀孕之后，乔肃什么都不让我干了，天天就吃了睡睡了吃，时间长了我都觉得自己是废人了，我好不容易说服他让我出去透透气，您可别一通电话毁了我两天的努力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