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 烧酒

石狐子回到城东食邑已是傍晚,远远的, 见阿葁在柘林下站着, 朝自己招手。田垄落满霜雪, 树木光秃秃, 夕阳下,烟囱里冒出的浓烟卷动着朝天空升腾而去。

赴楚期间, 咸阳城中的一切消息便是通过这里送至石狐子手中的, 石狐子听雅鱼和赵悝说, 阿葁不仅传信办事伶俐, 经营产业也有巧劲,她把冶区的废旧蒸馏器搜罗回来,雇工盖起烧酒坊, 又用新生柘木为料,在短短附近开起一家弓铺。

石狐子牵着马, 一路观看。

“阿兄!”阿葁束着堕马髻,脸蛋红扑扑的, 有了一丝女子的妩媚, 再加上那一声阿兄, 叫石狐子险些没认出人来——这在从前, 阿葁从来都是直呼他名字

石狐子就此打消了拥抱的念头,只捏起阿葁肩头的那一绺从椎髻中散落的黑发, 拔了一下,板着脸侃道:“还没嫁,就把头发梳成这样, 又是哪里学来的。”

雅鱼和赵悝见此,都笑了。

“哎呀,人看着呢!”阿葁推开石狐子,嗔道,“我若嫁去,谁替你收拾这七宅九百亩地方,早都长了荒草,看雅鱼先生和赵工师谁敢来吃酒,还短短呢。”

石狐子道:“雅鱼成了你的先生?”

雅鱼道:“岂敢。”

石狐子笑了笑:“果然是我的好妹妹。”他拽住阿葁的手腕,让她背对自己,站到身前。阿葁低下头,喃喃道:“做什么。”石狐子双手按一下阿葁的肩膀,命随从取来行囊中的那枚鎏金钗,只叫雅鱼干干等候,耐心为她把钗子贯入发髻。

“在秦,多大的功就封多大的户,你阿兄是公乘之户,你,当得起鎏金之钗。”石狐子缓缓道,“日后,谁想摘这钗,你告诉我,我和他打,打不过的,免谈。”

阿葁摸着,眼眶红了。

“知道你们要商量大事,我去备酒。”

阿葁做酒的过程十分独特,先把发酵好的黍汁放在炉底,烧木炭时,像伺候铁器淬火那般小心控制风量,待蒸汽成串冒出有阵子,她便在炉顶连接一根细长的木管,导入另边较高的圆木桶。桶浸泡在冰里,不时,蒸汽冷凝,滴滴答答地落下来,她就守在旁边,以铜漏记时间,一到刻度,立即开孔取出中段的酒液[1]。

如此,酒樽盖刚开,浓郁的香气立即弥漫整个厅堂,案前的羊腿都黯然失色。

众人举杯。将作府书吏雅鱼、桃花士义悠、铁兵工室赵悝、上郡工兵姜、楚地工师澹,以及原先就在桃氏范坊中教工的齐汝等等,算下来,共有十七八出面。

“今与诸君同饮,不以先生之名,一切抱负与恩仇,皆汇聚于河西十万钢剑。”

石狐子一饮而尽。

“哎,这是细花的上品,真会醉人!”阿葁见众人的情绪被唤起,有些担心。

“十万剑。”石狐子卷起袖子,把耳杯的凹面朝外举起,直接说道,“东至齐鲁,北至毛乌素草原,南至汨罗江,天下没有哪个国家可以在一年之内完成这样的工程,也没有哪个门派胆敢承接这样的任务,今天,我请你们跟着我干。”

“恩人,赵某苟活至今,等的便是一个机会。”赵悝跟着饮尽,含泪应和。

“公乘,我等愿意效劳。”众人道。

一个请字,几番应和,阿葁听去,觉有千钧重量。她嗅到了石狐子身上的气味,那是一个人在攀登险峰之时不经意间散发的魅力,认真,专注,风雨无悔。

阿葁不再絮叨,拉拢屏风,退出堂中。

“赵、姜,二位工师。”石狐子道,“栎阳的铁矿含杂质甚多,为此,我从楚国带回了竖炉,下晌你们也见过,能不能适用,其优劣长短,我想与你们去当地改进。另,先生在楚有许多记录,我也能取来参考,一旦调试完毕,开春动工。”

“没有问题,竖炼炉工艺,我在邯郸用过类似的。”赵悝道,“能炼熟生铁。”

姜是上郡军中的工兵,得雅鱼介绍调至咸阳,此刻,他应承了命令,忽又皱起眉毛,说道:“可是石公乘,这回王上血口一张,要的可是钢,不同于铁。”

“不必担心,这是我接下来要安排的。”石狐子起身,从案前抽出一副卷轴。

绢帛之上,四大工序,一目了然。

姜和雅鱼见了,登时如醍醐灌顶。

那正是三年前,以桃氏虹脊为雏形,锻铁为基础,尚未成型的应龙三代工艺。

“齐伯、澹工师,这是先生与我早先的设计。”石狐子指着第二步骤,解释道,“焖钢的关键在于散铁粉,如何配制剂量,如何塑造陶罐,这些我们在楚国已经试验过无数遍,我想请你们协助,在将作府和军营中,把它教给下面的人。”

“好。”澹和齐汝异口同声。

石狐子点了点头,接着说道:“剩下两步,锻床的造型依然涉及范术,我任范坊坊主,我带牛伯设计,再是镀层,我会求教先生,在诸工序完成之前定稿。”

众人听完,终是兴奋难平,一边割羊肉吃酒,一边讨论具体人手和资金。他们之中,许多是被桃氏排斥在外,却又渴望凭铭文千古留名的,故而,异常上进。

“我手上这片烧伤,连莆监都说是龙鳞,有何可怖?”间隙,石狐子说笑着,正从樽里取酒,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,看那工序图上的几处标注都重了影。

他才意识到,面前这无色而透明的黍米烧酒,比芰荷楼的糯米酒要厉害许多。

他的喉咙烧着了。

所有人的脸都红了。

“石公乘,可还有一句话,我不知当不当讲。”雅鱼欠身,对石狐子行礼道。

石狐子道:“说。”

雅鱼道:“从已取得的成绩来看,公乘是十万剑当之无愧的领主,然而,若论资历,那诏事府的白得匠,还有老范氏,甚至,寺工府的狄工师,他们怎么办。”

“玄武?”石狐子定睛瞧了瞧,唯有雅鱼的脸色仍是白的,似藏着什么不说。

雅鱼道:“对,我担心玄武。”

“错!你不是担心这个!”石狐子放下耳杯,双手撑在案前,笑道,“玄武的误会早已化解,你真正担心的是,公冉把工事判给先生,先生不允我们用人用钱之权,进而,姒相师、荀坊主、敏工师,他们都会与我们争这批剑的铭文!”

雅鱼顿了一顿:“世间没有不为钱财名声的人,雅鱼只是替大家把话问出来。”

石狐子道:“桃氏这一行当,先验实质,后得财名,若有本事造出世间极致之剑,何愁珠玉黄金被埋没?这份权力,不靠先生给予,而是靠我们自己争取。”

雅鱼是记账之人,所以多此一问,得到可以独立行事的答复后,便不再言语。

“成则为王,败则为寇,能听明白么。”石狐子的洒脱笑意之中含着一分威。

“明白。”雅鱼回道。

“巧的是……”石狐子握紧拳头,笃定说道,“偏偏这次,我觉得自己能成。”

“公乘,我们听你的!”义悠道。

在座无不感喟,所有的疑虑和顾忌,都在此刻被撕破,然后拼接成一片江山。

如此,定下分工,定下心气,这场夜宴才结束,各自回家准备接受委任公文。

人散后,石狐子趴在案头,昏昏沉沉睡了一阵子,直到阿葁打水,给他擦脸。“先生,一日不见……”石狐子的胸中烧着火焰,不服酒力,又抱了一大坛出去。

他还记着一个人。

风刮过林场,啸声尖锐,而那一根根柘木已粗壮而挺拔,似一柄柄长剑屹立。

石狐子扶着栏杆,走进看守林场的屋子,一手抹去眉间的雪,坐下,架起腿。

四处漏风,窗口只有几片破布遮羞,屋顶漏水,地面摆着七八只接水的盆。一切都是寒酸而敷衍的,如此,方显得里间架子上呈放的一个个木制模型的金贵。

“唔!唔!”

疾发现有人夜闯住所,吓得浑身发抖,举着铁耙来,许久才认清是石狐子。

石狐子揉一揉眼。

“怎么是你,先生呢。”

“啊,啊啊……”

疾一听到秦郁的名字,立即跪在地上,猛磕了三个响头,膝行至石狐子跟前。

“看来,你很在意这些锻床。你拿仅有的炭烘烤它们,自己却受风寒。”石狐子带着醉意笑道,“放心,我定不辜负你,只是,受用之前,你替我办件事。”

石狐子递了一片竹简给疾,让疾转交给白廿,明文请铁兵工室兄弟帮忙培训锻工,暗里也很清楚——十万剑是我的,我可以助你复仇雪恨,前提是,你不抢

“于我而言,能否拿到并做好这十万钢剑,关系着今后能否在中原立足;于你而言,能否完成我交代的任务,关系着能否进入桃氏门下。入门,你有正宗名声,所锻之钢,千秋万代;不入门,你则是旁枝末节,一生难洗耻辱。我所说是不争的事实,且最关键的是,现在遍观各坊,只有我愿意提携你。”石狐子说道。

疾泣不成声,点了点头。

“这酒,这般烈!”石狐子笑笑,仰着脖子喝了个一干二净,微弱的光线下,他的眼睛充了血,却不欲宿,又捏住圆口,把酒坛倒过来,雄赳赳地抖了一抖。

石狐子生平第一次醉得不省人事。

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
三日后,将作府廊桥挂起挡雪的布帘,一场关于前线军工的会议如期召开。

公孙予佩戴庶长徽,站在白发苍苍,衣着飘逸的公冉秋身侧,守着旭日东升。

河西军与将作府今日的主要议点,在于如何调配兵器,次要议点,在于石狐子的归属。公冉秋想让石狐子今后为诏事府做工,公孙予则想让石狐子再次参军。

经过五年历练,河西新编的十八万人北定义渠,南御巴蜀,战力今非昔比。

一批新生将领在塞北风寒和川中瘴气之中成长起来,公孙予次子公孙邈,因多次率轻骑兵绕袭海子腹地,擒获机要,从右部二曲的一个百夫长拔擢为校尉;

玄武范雍独子范忱率长矛队冲上蜀道,一杆刺死敌酋开明氏,直封五大夫爵。

这回,闻合纵联军将于河东集合,进犯国土,河西军再次担任起守疆的重任。

“毛乌素草原的海子磨出了河西军的骑和弩,川中崇山峻岭练擦亮了河西军的矛和剑,老仙鹤,我们复仇指日可待,你可不要和我抢人才。”公孙予说道。

公冉秋闭目养神。

昔日玄武闹事的画面历历在目,不同的是,将作府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努力,将锐士的铠甲、盾牌、弓。弩、矛头悉数改进,谁都没有料到,汾郡时,年仅十五的石狐子在情急之下说出的点子,竟然全部被秦国工师吸收入内,并开拓出新招。

“石狐子带工兵,无非是修理哨楼、挖战壕、捡兵器。”公冉秋笑叹口气,接连一阵咳嗽,连忙捂住口鼻,缓慢说道,“可是三年前,他决定从河西军退役,追随秦先生游历楚国之时,你就应该明白,他志不在此,他做冶监是为磨剑,他只能做你的往年之交,却绝不会听令于你,他是秦人,可他心里的目标是中原。”

公孙予道:“这又如何,咱们秦人的目标,向来包含中原,甚至是全天下。”

正说着,鼓声雷动,石狐子一人驭着一骑红鬃,穿过层层门楼,疾驰而来。

一轮红日在他身后冉冉升起。

白廿、安年、狄允等人往路的尽头看,极目远眺,却没找到一个多余的影子。众人交头接耳,讨论秦先生所在,未有结果,便听石狐子的脚步声飞上了坡道。

“见过公冉大监!见过公孙将军!”石狐子发贯骨簪,肩披皮甲,拱手行礼。

“好!”公冉秋捋着胡须,应道,“当初说五年,我还真害怕,等不到那天。”

“秦先生如何?”公孙予道。

“先生安好。”石狐子道。

三人平坐,舆图展开,锦绣尽收眼底。河东与河西之间的那条黄水宛若丝带。

公孙予首先说明战术需求,佩剑的前锋士兵分为两部分:左部六万,集中屯兵于少梁,抵挡从汾郡-蒲坂方向渡河的军队;右部四万,屯于大荔和函谷关之间,前重后轻分布,似一支长矛,时刻准备刺破垣郡-曲沃防线,深入腹地作战。

“北上郡,南汉中,西雍城,东栎阳。”公冉秋眯了眯眼,“看此情形,定栎阳为配给中心确凿无疑,其它地区,虽有零星的铁矿,但品质恶劣,难以成剑。”

公孙予道:“石狐,我的意思,你熟悉地形,带工兵机动灵活,又懂得合归之术,管制我右部所辖的兵器正好,还能立奇功,若去左部大平原,那就屈才了。”

公冉秋道:“公孙将军,你别引歪思路啊,我这儿正问石狐子需要什么条件。”

公孙予道:“剑的工序既定,谁造都大同小异,难的是前线的运转护养。”

公冉秋道:“那能一样吗?!你当将军的还要我教?两军交锋,短兵相接,看的是士气!怎么有士气?那就看剑,剑在,士气就在,剑折多了,士气就没了。”

公孙予深吸一口气,因辈分稍小,实不敢强争,于是憋了半天,冒出五个字。

“你个老仙鹤!”

一时间,哪边都不说话。

“公孙将军,容我一言。”石狐子定下神道,“兵器重在运转护养不错,但我认为,从难度来看,左部平原正面战场的难度不亚于右部的狭长谷地,正如公冉大监所说,栎阳是最佳的配给点,若我是冶监,只有在后方栎阳才能施展的开。”

公孙予道:“你才几岁,莫要逞能,两边讨好。”石狐子道:“将军,我胸中有丘壑。”公冉秋道:“无妨,但说无妨。”石狐子道:“那我就仔细说了。”

石狐子趁二人都还在置气,抓住机会,走到舆图之前,执笔画出上下两条线。

“先生说过,凡事没有绝对的好坏,应该视情况而论。首先是剑的种类和数量,平原阵战以刺击为先,应当使用‘锋剑’,关隘攻防以劈砍为先,应当使用‘刃剑’,凭此,我想分出两拨人。因王上所给期限是两年,所以我斗胆推测,我军此次是以占据河东为目的的,那么,左部六万剑,可以在战前先锻炼头批的二万剑,之后以工兵为主力,步步为营,打到哪里就在哪里改造锻床,自给自足;右部四万剑,因战线长,人数变动大,则由冶署工师全部锻出成剑,再统一供给前线。其次是人力物力,栎阳已有炼坊二十座,可安竖炼炉百口,一口的运转统共需要八十人,则生铁提纯需要八千徒刑,以每炉日产五百斤[2]计算,折至成剑的数量约为两千,焖制一剑钢材,包含配置散铁粉与焖罐,共需五人,这里便是一万长役工,同理,锻打、刨削、镀层,这里算三万人,总共是五万的人力。值得一提的是,因为我有技术,所以零星的铁矿也能算入材料。最后是时间,七日周期,扣除前半年准备以及春耕与秋获的农时约四个月,余下一年,能成。我所需条件有三,其一,合成金刚砂需要乌矿,这得到上郡神木县调,其二,我要在铁兵工室招人,小匠至少五百,其三,河东新占矿井的采冶权。”石狐子道。

这番话说完,旁边负责核算账目的文吏俱是目瞪口呆,其中两三个掉了笔。

公冉秋咳嗽一声,看向白廿。他实在很难相信石狐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周密的计划,如此,既满足将作府需要,又为河西军提供工兵,两不得罪。

“公冉,不会错。”白廿道,“你也知道,他所说的日产五百斤是按照现在的炼铁炉来计算的,然而,若使用楚国的竖炼炉,这个产量和质量应都有改进。”

公冉秋点了点头。

“公孙将军。”石狐子道,“我说这么多,并非为逞能,只是表一个决心。”

公孙予缓过神,突然拍了拍石狐子的肩膀,笑起来道:“不够!这决心不够!”

石狐子道:“何处有破绽?将军,我等不及见邈,和他跑一回马,猎一回雁!”

公孙予但笑不语。

“哎呀。”公冉秋抬起长长的白眉,召狄允过来道,“快取上郡三代长剑来。”

太阳已升到半当空,一道光线映在布帘,廊柱所绘,夔兽的独角窜动了一下。

众人望向剑石。

石狐子一醒。

“明白了。”

公冉秋笑道:“去吧。”

是日,多年的积累在一刻之间爆发,闪出耀眼的光芒,终于,凭最少的人力物力,最紧凑的时间安排,最合理的人事分配方式,石狐子争到了十万剑的工程。

万众瞩目中,石狐子握着长剑登上剑石,站在雀门黑金之剑边,举起双臂……

砰!

人群涌动。

“东克中原!”

“东克中原!”

“东克中原!”

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
那震动寰宇的斩杀,穿过整片冶区,传到南院的阁楼,雪块坠落,金铃摇晃。

秦郁凭着栏,睫毛动了一下。

距离远,他看不清石狐子的表情或动作,只是那道剑光映入雪花,朝他扑来。

他是欣慰的。

“先生,你在外头望这半天,就算添满炭火也不顶用呐。”阿莆端着黑槐汤近来,见秦郁仍然在发呆,摇了摇头,苦笑道,“先生不想露面,其余坊师也没有敢去的,牛伯那三个儿子瞎传说,石狐子谈判的路数,和先生你当年一模一样。”

“他们连廊桥都没上过,如何知道当年情形,你扯谎从来不走心。”秦郁回过神,合拢双手呵一口气,搓了搓,笑道,“让你找的那炼丹炉,有下落了么?”

阿莆顿了顿,望向楼梯下菁斋密室的门:“昨天下午,不是已经给放在……”

“红木架上的是炼锡金的,我要的是那个双层的,有甘埚子和石榴罐的。”说着说着,秦郁忽然又不说了,改口道,“好,那我晚会再去看一看,辛苦你。”

“是,先生。”

阿莆守秦郁喝完药,退下。

为找那个用于朱砂炼贡的蒸馏器,秦郁已经记挂了三天三夜,也不知怎么回事,密室里的摆件,似乎越来越记不清,让阿莆去各坊里找,好几次都出了差错。

白日心力充沛时,他能整理几条《考工记》叫秦亚来记,只是一进幽闭的密室,想要琢磨镀层,脑袋就如被扣进一个大钟,时不时还听见有人在外面乱敲。

他担心的事其实很实际——如果不能按时提纯朱砂,那么下一步,用于镀层的金泥就配不成,何况接着还得完成数百遍关于火候和用量的试验,更无从谈起

他本也不必急,只是听底下人提到石狐子三天三夜没睡,连喝醉的那夜也仅仅躺了两个时辰,而若自己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,又如何同石狐子谈镀层的工艺。

夜里,秦郁扶栏杆蹒跚下楼,走进熟悉又陌生的密室,伸出手,去摸红木架。

确实有一个炼丹炉,却不是上下式的炼丹砂的,而是内外式的用于做花露的。

秦郁又仔细搜索过旁边的几个架子,别的都在,就是自己要的那个不肯现身。

脑子怎么回事呢。

他想不起来。

“分明,交代过……”

“分明交代过!”

一气之下,秦郁摔了那物什。

炉盖哐当脱开,炉身咕咚咚滚得很远。

聒噪平息后,秦郁又有些沮丧,他抱膝坐在角落,闻着几桶白泥,独自发呆。

偏是这时,轻健的脚步从外面传来,门轻轻拉开,一个影子伴月光映入屏风。

“青,青狐?”

秦郁捏紧手心,小声试探道。

一进门,石狐子踢到了残炉。

“先生,怎么了?!”

“没事,别……”慌乱中,秦郁抓住一条木腿,使劲想撑起自己的身体,反而没稳住,跌倒了,乒乒乓乓打落一架子器物,“青狐,你先不要进来,你出去。”

石狐子怕踩坏东西,准备去点灯,却还没摸到,就听见秦郁又追来一句命令。

“青狐,别点灯,我不好看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Flag:下更2.19

希望别倒。

[1]此处说明,有关蒸馏酒及蒸馏器的记载最早出现于元代文献。明代医学家李时珍也曾在《本草纲目》中写道:“烧酒非古法也,自元时始创。其法用浓酒和糟,蒸令汽上,用器承取滴露,凡酸坏之酒,皆可蒸烧。”故十四世纪初,我国已有蒸馏酒。但是否自创于元代,史料中都没有明确说明。

文中想反映的是蒸馏器在战国时期的推广应用,汉代葛洪在《抱朴子》一书中记载战国炼丹术时,就记述了很多蒸馏术,由于封建统治者为了取得想象中的“长生不老丹”,使当时的采掘汞砂、炼制丹砂即硫化汞的冶金术十分盛行,尤其是烧丹炼汞,即升炼水银,是最重要的研究工作。而升炼水银,就必须掌握升华技术或蒸馏技术,当这种技术发展到一阶段,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,就很自然地生被引用到蒸馏酒的生产实践中去。

水银在镀层工艺中的作用很大,譬如鎏金,是将金箔剪成碎片,然后放到坩埚加热融化,再以一比七的比例加入水银变为**。这种混合物被称为金泥,用这种金泥蘸盐、矾等物质涂抹在铜器上,经过炭火的温烤使水银蒸发,金泥就附着在铜器上的方法就叫做鎏金,也叫火镀金。

[2]经模拟实验证明,铜绿山的这种竖炉可以连续加料、连续排渣、间断放料,性能好、炉龄长、操作简便,每炉日产铜不低于300千克。(源自百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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